从囚室到刑场的《觅渡》：瞿秋白x宋洋穿越32198天？

相隔88年，32198天

同一段路，同一个凉亭，一个人走向刑场；

三个人重走这段路，

他们创作了《觅渡》

重现了88年前的这段路途。

1935年6月18日，福建长汀，瞿秋白离开囚室，步出城门，在中山公园的凉亭稍息，又走向罗汉岭下的刑场。——我们永远无法得知那时他在坦然赴死之前，究竟走了多少步？

从囚室到刑场，2180步。——这是2023年9月6日，《觅渡》导演宁敬武、瞿秋白的饰演者宋洋、恽代英的饰演者谷嘉诚“重走瞿秋白就义之路”测出的步数。

这是瞿秋白和瞿秋白的创作者们同一空间的双向“穿越”。近期上映的电影《觅渡》，以瞿秋白被捕后回忆与张太雷、恽代英的交往和革命生涯作为叙事原点，以复线、跳转的灵动叙事方式，刻原了一个大时代下三个人的心灵历程。

下午2时，《觅渡》主创从瞿秋白纪念馆的“汀州试院”出发。囚室昏暗，天井狭长，石榴树依旧，这便是瞿秋白最后的居所。只是瞿秋白就义后，这颗石榴树只开花不再结果。囚室的场景让主创们一下子回到去年5月拍摄《觅渡》的氛围里。影片中的囚室，几乎按照瞿秋白最后居所百分百还原置景。6月17日是瞿秋白好友张太雷的生日，也是瞿秋白人生的最后一夜。对着空荡的椅子，把酒言志，“如果人有灵魂的话，我们何必要这个躯壳，但是如果人没有灵魂的话，那这躯壳又有什么用呢？”演员宋洋对这段台词的演绎感人至深。

从这里开始，穿过逼仄的走道，拐入内院中，再进前厅，复穿过外院，才见大门。

88年过去，城门已无存，小径已修成现代化的马路，沿街林立着住宅、商铺，车水马龙，微雨飘落在路侧青草树木之上。走向刑场到牺牲的6分钟重场戏，导演刻画了一代文豪走向牺牲的生命悲歌，飞鸟为之止步，天地为之动容。瞿秋白狱中写下：“这世界对于我仍然是非常美丽的。一切新的、斗争的、勇敢的都在前进。那么好的花朵、果子，那么清秀的山和水，那么雄伟的工厂和烟囱，月亮的光似乎也比以前更光明了。但是，永别了，美丽的世界！”

对于这几场戏，导演宁敬武尽量处理得冲淡平和，情感克制，这种真实和写意的交融却在电影院中掀起了巨浪，上映以来，几乎所有观众在这个场景泣不成声。77岁的光明日报原副总编赵德润在影片结束后长泪纵横，感慨万千。

当年中山公园的凉亭如今已划入长汀中学的校园，亭子中赫然伫立着88年前瞿秋白拍摄于此的等人高的“就义照”。

根据天津《大公报》1935年7月5日第4版所载《瞿秋白毕命纪》记者目击：“（瞿秋白）至中山公园，全园为之寂静，鸟雀停息呻吟，信步行至亭前，已见菲菜四碟，美酒壹瓮，彼独坐其上，自斟自饮，谈笑自若，神色无异。酒半乃言曰：人之公余稍憇，为小快乐；夜间安眠，为大快乐；辞世长逝，为真快乐。继而高唱国际歌，以打破沉默之空气，酒毕徐步赴刑场，前后卫士护送，空间极为严肃，经过街衢之口，见一瞎眼乞丐，彼犹回首顾视，似有所感也。”

连当年记者目击的盲乞丐，编导也如是复刻。编导增加了一个瞿秋白喜欢的戏曲场景。这一次，是带妆的演员看着这个走向刑场的书生。

2时29分，《觅渡》主创抵达罗汉岭下的“刑场”，面对“瞿秋白就义处”的石碑，与现场所有人员为烈士默哀，鞠躬。环视四周，瞿秋白选定的“此地甚好”，如今已是繁华城市。高大的纪念碑对面，是祥和的罗汉新村小区。88年前，一位觅渡者倒下，一颗高贵的灵魂永生。瞿秋白的光，会照亮我们心中幽微的深处。

据《大公报》载：“……彼自请仰卧受刑，枪声一发，瞿遂长辞人世矣！”《觅渡》中，瞿秋白倒下的画面唯美直至，观众却不忍直视。谭维维的歌声响起，稍许抚慰观众的唏嘘。谭维维饱含深情地唱道：“我爱的人，归来吧！爱我的人，归来吧！”   

88年前，即将就义的瞿秋白也遥望着今天。他抱住宋希濂的双肩，动情托付：“你到了晚年，替我验证一下，我们的主义是不是一个让中国春暖花开的主义？”

宁敬武导演说：“他们的精神还在我们每个人上身，在我们精神基因的记忆里。每个普通人活着的某一刻，都有可能激活。拍摄这部影片，也是为了鼓励一种相信，相信我们有可能成为某种纯粹的，更有精神追求的人。”

三人行，一路沉默，偶有交流。宋洋说：我们已经超过了瞿秋白的年龄，是兄长，而他其实是一个率真、意气的年轻人啊！刚到而立之年的谷嘉诚更有感慨，他的母亲是恽代英的后人，这位和肖战一起出道的流量明星和恽代英有着血缘关系，所以他要以最好的演技来塑造自己的前辈，这位中共早期重要领导人。谷嘉诚的压力和完美追求时刻挑战着自己！塑造恽代英成为后辈谷嘉诚的精神成人礼。这2180步，每一步都堪比登天。

当日的“徒步”活动也进行了网络直播，许多网友全程观看。网友的留言令人泪目：“小时候，我以为他们是勇敢无畏的大人，现在我已经老了，再看他们，他们是勇敢无畏的孩子。”“请记得那些为真理奋斗、付出一切的人，因为他们争取的光亮会照耀到你！”

【汀州通信】

瞿秋白系共党首要，过去共党所谓盲动时期，如广州、南昌、萍乡之暴动，实其领导，本年三月中旬，于长汀水口地方被保安十四团钟绍葵部将其俘虏，当时瞿犹变名为林祺祥，拘禁月余，莫能辨认，后呈解汀州，经三十六师军法处反复质证，彼乃坦然承诺，毫不避讳，于是优予待遇，另辟闭室，时过两月有余，毫无讯息。今晨忽闻，瞿之末日已临，登时可信可疑，终于不知是否确实，记者为好奇心所驱使，趋前叩询，至其卧室，见瞿正大挥毫笔，书写绝句，其文曰：

一九三三年六月

十七日晚梦行小径中，夕阳明灭寒流出咽，如置身仙境。翌日读唐人诗，忽见夕阳明灭乱山中句，因集句得偶成一首：

夕阳明灭乱山中（韦应物）

落叶寒泉听不穷（郎士元）

已忍伶俜十年事（杜心甫）

心持半偈万缘空（郎士元）

方欲提笔录出，而毕命之令已下，甚可念也。秋白曾有句「眼底烟云过尽时，正我消遥处」，此非「词谶」，乃狱中言志耳。

书毕乃至中山公园，全园为之寂静，鸟雀停息呻吟，信步行至亭前，已见菲菜四碟，美酒壹瓮，彼独坐其上，自斟自饮，谈笑自若，神色无异。酒半乃言曰：「人之公余稍憇，为小快乐；夜间安眠，为大快乐；辞世长逝，为真快乐。」继而高唱国际歌，以打破沉默之空气，酒毕徐步赴刑场，前后卫士护送，空间极为严肃，经过街衢之口，见一瞎眼乞丐，彼犹回首顾视，似有所感也。既至刑场，彼自请仰卧受刑，枪声一发，瞿遂长辞人世矣！  

（平写于十八日午刻）